第五十章 忠臣逆贼两面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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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梁球已经带着甲骑从侧门中驰马而出，并且沿着大道一路向北，负责盯梢之人迅速将消息传给乌古论元忠。</p>

但是盯梢之人没有发现的是，这几十甲骑中，已经有了生面孔。</p>

“梁尚书，俺家将军让俺听候差遣。”</p>

转过一个弯之后，一名同样披着全身甲胄的女真大汉靠了过来：“俺叫把里，俺家将军让俺跟尚书说，三百甲骑已经都埋伏到了城门旁，只等烟花一起，就立即杀进来。</p>

不过还望尚书速速发动，若是到了傍晚关城门之前还没有信号，那俺们也只能就这么直接杀进来了。到时候先杀乌古论元忠，然后再慢慢寻太子。”</p>

梁球点头，心中又觉得有些无奈。</p>

原本这些事情是要跟梁肃在暗室中好好商议的，谁想到石琚的突然造访打乱了这一切。</p>

计划赶不上变化，接下来就是要走一步看一步了。</p>

梁球心中焦急，面上却还是不显，只是带着甲骑到了尚书令张浩家，准备保护他去政事堂作安置。</p>

然而刚刚在有些空旷的厅堂中坐下，还没来得及寒暄两句，就有骑兵快马加鞭的赶来，直接冲进了张府。</p>

马匹跨过门槛的时候马失前蹄，摔倒在地，连带着马上的骑士也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忍着浑身快要散架的剧痛大声说道：“张相公！张相公！有人在萧相公宅邸中发现了太子！萧家仆人！现在元忠将军已经带着兵马过去了！”</p>

声音震天，听到的人无不惊诧莫名。</p>

梁球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开，乱七八糟的声音响成一片，耳朵中也在鸣响。</p>

谋划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一个背主小人出首，就要前功尽弃吗？</p>

不对。</p>

梁球迅速稳定了心神。</p>

若是转移的途中被发现也就罢了，现在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p>

怎么早不出首，晚不告发，非得在这时候出幺蛾子呢？</p>

想到这里，梁球对甲骑中的把里摇了摇头，随后抓起身侧张浩的胳膊：“张相公，咱们赶紧去！”</p>

张浩却在一开始的惊愕之后，又有了颓然之态：“看什么？要看乌古论元忠那厮如何逼杀太子？又或者听一遍萧玉的破口大骂？没用的，没用的……”</p>

见张浩一副颓废模样，梁球连连跺脚，却又不敢耽搁，直接带着麾下几十甲骑向着萧府冲去。</p>

一路上尽是慌慌张张的路人，梁球更加焦急。</p>

待看到萧府的轮廓的时候，四周已经被军士戒严，见到有骑士冲过来，军使竖起长枪，将梁球逼停。</p>

梁球内心焦急，却还是耐着性子表明身份，进入了包围圈，他来到萧府的时候，战斗已经打响，二百余甲士正在从四面围攻。</p>

乌古论元忠还算是聪明，没有把把守城门的兵马都唤过来，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也只有卢万家奴带来的二百生力军在奋力攻打院墙。</p>

萧玉是奚人，也属于部落化贵族的一分子，也因此家中自然也有养私兵的习惯。</p>

虽然当上宰执之后，他就洗去了一些野蛮气息，然而家中几十悍卒还是有的，不止将院门守得牢固，更是站在墙后向外射箭，一度将卢万家奴逼得向后撤退。</p>

“元忠将军，如何会到这种地步？”梁球抵达之后，立即就给乌古论元忠扣上一个屎盆子：“你难道真的想要汴梁城大乱吗？”</p>

乌古论元忠脸色未变，却是直接呵斥：“汉家奴，你懂什么？为了国家不至于分裂内战，莫说今日汴梁大乱，就算汴梁全城人都死光，也可以做得！”</p>

梁球脸色一变，然而还没有出言驳斥，就听得乌古论元忠继续说道：“原本我只是让萧玉出来，将事情当面论清楚，最好让我的麾下进他府邸一观。</p>

然而他紧闭大门，还往外射箭，这就是不打自招了！今日这老匹夫必死！”</p>

说着，乌古论元忠对着退回到身边，正在重新整理队列的卢万家奴大喊：“你是不是受到陛下的命令来助我？！”</p>

卢万家奴正在狼狈的从衣甲上拔下箭矢，不知道乌古论元忠话头在哪里，也只能沉声回答：“是！”</p>

“那我现在与你说的，是不是正经军令？”</p>

“是正经军令。”</p>

有数名基层军官也看了过来。</p>

乌古论元忠此时指着萧府说道：“逆亮已经被南人捉走了，萧玉这老匹夫只剩下一个太子，尚且还能尽忠。”</p>

说到这里，乌古论元忠面目狰狞，厉声大喝：“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受陛下军令来助我！”</p>

“是！！！”</p>

这次回答的不仅仅是卢万家奴，许多基层军官都举起兵刃作回应。</p>

乌古论元忠同样拔出刀来：“那咱们就就将逆亮的儿子斩杀，为国家扫清障碍吧！”</p>

说着，乌古论元忠亲自率军发动了猛攻。</p>

就在梁球稍稍愣神的工夫，有甲士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圆木，重重砸在府门之上。</p>

而萧府之中，也有浓烟升起。</p>

萧府的大门毕竟不是城防设施，在被撞击了数下之后，门栓还完整，门轴却已经断裂，两扇大门轰然倒下。</p>

“冲进去！冲进去！”</p>

乌古论元忠挥舞着长刀，当先刺破烟尘，冲了进去。</p>

迎头射来数支箭矢，钉在乌古论元忠的盔甲上，但他似未所觉，只是犹如猛虎入羊群一般，冲进了萧府那群轻甲家奴的人群中，长刀挥舞，短肢横飞，霎时间就在阵型中砍出一片缺口。</p>

见主将如此骁勇，金军甲士士气大阵，直接将奚人武士击溃，并且一路追杀到二进的厅堂前。</p>

而此时，厅堂已经浓烟滚滚，火焰升腾而起，而披头散发的一名老者正在拉着另一名同样披头散发的少年站在火堆前，指挥着奚人武士进行反击。</p>

“萧玉！你今日该死了！”两人相距二十步，乌古论元忠指着老者大骂出口：“若是大金分裂，你就是千古罪人。”</p>

少年眼见乌古论元忠如此姿态，直接伏地大哭：“大师傅！你为何想要杀我，难道这就是你平日里说的忠义之道吗？”</p>

声音有些公鸭嗓，但还是可以听出少年言语中的哀痛。</p>

乌古论元忠心中莫名一悲。</p>

他是太子完颜光英的师傅，教授他典籍，平日里十分喜欢这个乖巧聪明的徒弟，而完颜光英也对乌古论元忠充满了孺慕之情。</p>

此时两人站在对立面，只能说时也命也。</p>

“光英！这就是天下事！对错不重要！你的性命，我的性命都不重要！天下安定才重要！”乌古论元忠咬牙说道：“所以你当死，你的父亲也当死！”</p>

少年人顿时嚎啕大哭。</p>

隔着三十余名奚人武士，乌古论元忠再次对萧玉说道：“萧玉！你这厮虽然做了错事，但我还可以保你一二！只要你将太子杀了，到时候我上报陛下，为你请功！”</p>

“哈哈哈哈！”披头散发的萧玉仰天大笑：“元忠，你这厮白瞎了这个好名字！你既然不识得忠义，老子就给你看！”</p>

说着，萧玉将完颜光英搀扶起来，大声说道：“你是陛下的儿子！即便是死，哪里能向佞臣低头呢？！”</p>

“老臣无能，无法为殿下作什么，只能到了下边，再为殿下开路了！”</p>

说着，萧玉拔出匕首，先是遥遥指向了乌古论元忠：“你们这些叛逆之辈，早晚遭天谴！”</p>

随后，萧玉将匕首狠狠刺向了少年人的心窝，复又将其推入了身后的大火之中。</p>

“萧玉！你！推过去，速速推过去！”乌古论元忠刚刚喝骂了一句，就迅速对麾下下令。</p>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p>

萧玉哈哈大笑着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腹之间，随后同样转身，踉跄的冲进了大火之中。</p>